近日，一起学术不端事件引发关注。2025年2月22日，台湾政治大学中文系博士候选人叶霑与台湾学人张桓溢、王秀如在联名发表的声明里，指控复旦大学新闻学院博士后研究员兼武汉轻工大学副教授王灿在2020年到2024年间“系统性抄袭”了台湾学人论著，申诉检举也已“大致得到正面的结果”。

2月25日上午，复旦大学新闻传播学博士后流动站发布通报称，复旦在2024年12月收到举报，经调查，认为举报情况属实，情节严重，构成学术不端，已于2025年1月按规定对被举报人作出退站处理。目前复旦大学新闻学院博士后列表中，已没有王灿的名字。

这则《联合声明》对王灿的指控，集中在四篇论文的抄袭上。除了王灿发表在《戏曲研究》上的《听觉复制时代的“新声”：民国时期京剧广播及其收听》系抄袭叶霑的硕士论文《听觉传播媒介对近现代京剧美学的影响：以唱片、广播为讨论核心（1930-1940）》之外，尚有三篇论文均系抄袭台湾各大学的硕士论文，受害人分别是张恒溢、王秀如与另一位因隐私而未公布姓名的作者。

这起事件当然是极其严重的学术不端行为，理应严肃追查。《联合声明》里透露，涉事人王灿在事发之后曾三度发送邮件，先后表示自己是“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抄袭”，主张自己因高血压而“需要原谅”，也透露“已离开学术单位”。甚至于在第三封信件中表示“已离开人世”，希望叶霑“未来都好”。

《联合声明》里透露，复旦大学已向叶霑通报了“被举报人目前尚好”“案件尚在调查”“学术不端情况属实，移交有关部门据条例执行”的处理结果，《戏曲研究》《中国出版史研究》《文学评论》也都已核实抄袭并应允撤稿，并在下一期刊登撤稿声明。《联合声明》称，由于工作与学业繁忙，暂时没有抽出时间向武汉轻工大学投诉。

从这四篇被举报抄袭的论文来看，发表的刊物除《中国出版史研究》之外都是坊间所说的“C刊”，也在学界素有“顶刊”之名。学者能在C刊发表论文，对于获得学位、拿到教职、职称评定、申请经费都有较大的助力，完全可以凭借“多发快发”C刊实现名利双收。

以此次涉事的王灿而言，他在抄袭的论文发表在《文学评论》之后，还得到了武汉轻工大学新闻网站的报道，校方以“校内首度投上C刊的（副）教授”对其予以表彰（该报道目前已经删除）。

回顾王灿四篇抄袭之作的发表过程，可知学术共同体的自我净化机制出现了问题，这既有技术性的力有未逮之处，也存在更值得追问的空间。据被抄袭者透露，投诉之后，《戏曲研究》等期刊的编辑部表示，他们的论文抄袭比对系统尚未纳入台湾的硕博论文库，因此就成了“不肖分子钻漏洞的工具”，动动手指就可以掠人之美。

根据《联合声明》的指控，这四篇文章的抄袭有的几乎到了“一字不漏”“包含注脚”“连同图表”的地步，有的则使用了类似于“洗稿”的方式，对原论文掐头去尾进行拼接粘贴，比如研究黄庭坚的一篇论文的前言与结论就抄袭了另一篇文章。而从这些抄袭文章来看，研究横跨文学、艺术、历史多个领域。对比王灿的新闻/媒介专业，若非叶霑在2024年12月偶然发现，恐怕其“博学多才”还不一定东窗事发。

海峡两岸同文同种，共同继承与研究中华文化。无论是文学、戏曲、历史还是艺术，两岸都存在诸多相同的研究领域，“繁体转简体”就可摇身一变成为新的论文。根据《联合声明》，台湾硕博士论文库如今都已可以上网检索下载，而抄袭者也可以以“购买”的方式雇人对台湾论文进行“代抄服务”。

2月24日，武汉轻工大学已经从官方网站上删除了与王灿相关的内容，但还没有发布相关通报。涉及的学术刊物目前也还没有正式声明。

既然抄袭证据确凿，当事人也透过邮件承认了抄袭，那么各方如何处理就值得关注。《高等学校预防与处理学术不端行为办法》第27条规定，“剽窃、抄袭、侵占他人学术成果”构成学术不端行为，应当依据第29条的规定，结合行为性质与情节轻重，接受包括“通报批评”“终止或者撤销相关的科研项目，并在一定期限内取消申请资格”“撤销学术奖励或者荣誉称号”在内的处理。

受害人叶霑在《联合声明》里表示，她设想此次检举“当不至于轻率吃案”。“吃案”是一个台湾常用术语，意谓“报案不受理”，或是“内部检举无果”。如果被举报人所在单位“吃案”，在台湾的语境下就意味着单位遮丑乃至护短，会在社会大众那里引发更多负面评价。因此，此次涉事的高校与学术期刊理应行动起来，全面调查并公布事件的全貌及处理结果，向学术共同体及全社会公布抄袭者的学术不端行为，使其在学术界无任何立足之地。甚至，其博士、硕士学位的授予单位也应该对其论文进行更严格的审查，如果发现学术不端，应该取消其学位。他承担的课题的研究成果，也应该进行审查，如有不端，应该追回相关经费。

这起事件显示，学界的不肖之徒在“发表C刊，名利双收”的驱动下总能兵行险着大搞学术不端，学术共同体的自我净化面临“道高一尺，魔高一丈”的难题。就此次抄袭事件而言，相关高校与期刊除了要调查并严惩当事人之外，还应继续加强自我净化能力，比如及时更新学术查重系统，接入台湾的文献数据库，堵住下一个幸进之徒“繁体转简体”遂行抄袭剽窃的旁门左道。

王兢

责编 辛省志